也论伤心碧

来源：文学遗产 【在线投稿】栏目：期刊导读时间：2021-05-10

相传为唐代大诗人李白所作的((菩萨蛮))、《忆秦娥》两首词，曾被宋人黄舁誉为“百代词曲之祖刀。这两首词是否李白所作，古今学者向有争议，在此暂且不论。本文要说的是《菩萨蛮》“寒山一带伤心碧”句中的“伤心碧"，究竟应怎样理解。《光明日报》1984年12月11日《文学遗产》版登载了丁成泉先生的((“伤心碧”浅解》一文。文章列举了俞平伯先生和沈祖荛先生的两种看法。俞先生认为“伤心”一词是“重笔矽，“伤心碧刀释为矗极言晚山之青，有如碧玉”，犹言非常之碧。还举杜甫《滕王亭子》诗“清江锦(亦作“清江碧”)石伤心丽"作比(见《唐宋词选释》)。沈先生则云：“山的碧色用‘伤心’来形容，非常奇妙而新颖。因为山本是无知之物，这里却用人的感情来表现它，就显得特别深刻。”并举李商隐《蝉》“一树碧无情”句作比，说明碧色引起伤心，伤心形容碧色，碧色与伤心之间有密切关系(见《宋词费析》)。丁先生对俞、沈二说未予赞同，他以为“这里的碧色与伤心之间不是无关而是关系密切，用伤心形容碧色，碧色表现伤心，并不是非常奇妙而新颖，而是极为常见的～种习惯用法。”他罗戮7李白《春滞沅湘有怀山中》诗“古之伤心人矽，韦应物《芳树))诗“对此伤心人∥，殷文圭《春草碧色》诗“冉冉共伤春”，白。居易《青门柳》诗“青青一树伤心色”，钱起《送崔校书从军》诗“燕南春草伤心色"等等例句(不一一列举)，来论证自己的看法。对“伤心碧"的解释，还可举三家：林庚、冯沅君两位先生主编的《中国历代诗歌选》解释为“形容山色愁惨"。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的’《唐宋词选》写道：“伤心，在这里有双关的意义。一是加强语气，极言寒山之碧。古人诗词中有这种用法，例如杜甫《滕王亭子》诗：‘清江锦石伤心丽，。二是说，在愁入眼中看来，碧色的寒山带有惆怅的意味。”这一解释显然是俞、沈二说的调和。朱东润先生主编的《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》则解释为“一片使入伤心的碧绿色"o《菩萨蛮》这首词为千古传诵之作，但是“伤心碧，，一语却有着不同的解释，可见对“伤心”这一词语的探讨不是没有意义的。我以为：把握汉语“一词多义”和“音同音近，其义相通"两个特点，来研讨“伤心"一词，问题虢可迎刃而解。《说文·人部》：“伤，创也，从人络省声。”《广雅·释诂一》：“惕，忧也。”王念孙疏证：“《说文》‘惕，忧也’。经传通作伤。”可知“伤心"就是痛心、忧心的意思。这是“伤心”的一般意义。然而，用这一意义来解释“寒山一带伤心碧”及“清江锦石伤心丽"，却有很大扦格。“平林漠漠烟如织，寒山一带伤心碧，暝色入高·扬州师院学报(社会科学版)1985年第2期·63楼9,99纯是写景，人物没有登场；后面一句“有人楼上愁”，才写出人物，点出人物的情绪——“愁"。咀嚼词意，这里的“伤心”不是常用义。杜甫诗中的“伤心丽"，既云“丽”，又何“伤心”之有?仇兆鳌《杜少陵集详注》说：“江石丽而伤心，抚遗迹也。”．然而他又说杜甫此诗是讥讽滕王李元婴“佚游无度”的，显然不是表达对李元婴的怀念j这样岂不自相矛盾?根据《旧唐书》、((新唐书》的记载，李元婴做金州刺史时骄佚失度，饮宴歌舞，狎呢麻养，任洪州都督时又以贪污出名，其淫乱行为更不足道。杜甫作为一位伟大正直的爱国主义诗人，绝不会对此人怀什么感伤之情。清无名氏《杜诗言志》也说I“罗于其下者，清江碧石，砭人心脾，酷爱之而不能舍也。”这都说明“伤心丽刀中的“伤心"，也不能解释为痛心、忧心。“伤心玑不可简单地理解为一般意义的“伤心班，这一点，俞平伯先生在解释“伤心碧”时已注意到了。因此，他说“伤心"是“重笔"，“伤心"成为表示程度的副词。而沈、丁两位先生则对“伤心’’一词看法一致，解作一般意义的“伤心”，只不过丁先生认为这是常见用法，算不上新颖奇妙罢了。其实，“伤心刀除了表示痛心、忧心外，还有另一个义项，即动心的意思。“说文·心部》：“惕，放也。从心易声。”这就是“放荡"的“荡”的本字。而“荡”的本义是水名，“出河内荡阴，东入黄泽，从水易声。"(见《说文·水部》)“荡"、“惕”二字，都是从“易”得声，所以“荡”可以借作mP易"，后来“放荡”的“荡”字通行，而本字“惕”反而不大用了。《书·毕命》：“世禄之家，鲜克由礼，以荡陵德，实悖天道。"孔传：“世有禄位而无礼教，少不以放荡陵邈有德者，如此实乱天道。”《左传·庄公四年》；“(楚武64王)将齐，入告夫人邓曼日：‘余心荡’。时杜预注：“将授兵于庙，故齐，荡，动散也。”都是以“荡”作“惕"的例子。《苟子·修身》：“加惕悍而不顺。"杨惊注引韩侍郎云“惕与荡同”，又说“易谓放荡凶悍也。”说明从“易”得声的字，也多具有相似的意义。玑l易"又可写作“f易”。扬雄《法言·渊骞篇》：“鲁仲连偈而不盎0，蔺■相如刹而不偈"。宋宋咸注：“惕，古荡字。”“修"与“惕”“11易”，都是从“易"’(“女募”字的音，也是从“易’’而来)得声，意义可以相通。而“俦”字也可以写为．“{易’’，正如“埸”可以写为“埸”、“赐"可以写为“膳”一样。《尔雅·释诂》：“悠伤，忧思也。”陆德明《释文》：“伤，字书作惕。”段玉裁《说文解字注》也指出：“伤，即‘伤’之假借。"据此可知“伤"与“惕”(“惕")可通。而“伤心”的另，一意义就是荡心、动心。唐张文成的传奇《游仙窟》中有“心中百处伤"及“伤心’’的语句，就不是一般意义的“伤心”，而是心荡神摇的意思。“伤心”的这一意义，至今在某些地区方言中还保留着。如郑板桥的故乡兴化方言里，有“痛煞耖、“痛得伤心"的话，它们除了具有_般意义，：表达人的生理、心理上的痛苦感受，即“很痛苦”、“痛苦极了”外，在特定的语境中还有另，个意义，即指人心理上的一种愉悦感受，“痛煞"意为“非常讨人欢喜”、“可爱极‘：了”、“十分可爱"，“痛得伤心”意为“可爱得使人动心动情"。、“伤心"既有“动心动情”的意义，。，那么，“寒山一带伤心碧”、“清江锦石伤心丽”中的“伤心”，就不难理解了。“伤心丽刀是说锦石之美丽令人心移神动。同此，“伤心碧”是说山色青碧，令人心荡神摇∥“菩萨蛮》一词的上片就可以作如是解：远远的一片平展的树林，隐现在迷漫冥漾的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