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学遗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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旅行与文学朝圣文学遗产与城市空间及国家形象

一 旅行与文学

伟大的作家、伟大的作品,不仅受其赖以存在的地方的影响,而且赋予那些与其相关的地方以“神话”色彩和丰富的象征意义。文学作品中描述的地点、景观乃至更广大的区域——文学中的地理想象,是与其相关的地方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。读者并不满足于通过阅读作品体验全新、未知的陌生世界,而是渴望亲眼见证那些在神话、传说、史诗、圣著乃至世俗的文学作品中所描述的地方、想象世界中虚构人物的生存、死亡之地。他们不辞劳苦,越过千山万水,探访神迹、行走圣途、见证圣物,瞻仰伟大作家出生、居住、生活、工作、埋葬的地方,亲眼见证神性及“伟大人性的真实存在”。(1)Hans-Christian Andersen & Mark Robinson eds.,TourismandLiterature:ReadingandWritingTourismTexts, London·New York: Continuum, 2002, xiii.

神话与传说、史诗与圣著乃至近现代的世俗文学,一直影响着现实的旅行活动,建立在文学基础上的旅行一直是旅行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。某种意义上说,“文学朝圣”的历史与宗教朝圣的历史同样悠久,二者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。公元4世纪开启了作为欧洲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圣地旅行,这种具有浓郁宗教意义的旅行深受《圣经》的影响。虔诚的基督徒通过阅读《圣经》与伟大的神性进行灵魂的交流,并且渴望亲身体会《圣经》所描述的地方,见证圣地的现实。旅行者穿越罗马统治下的欧洲前往耶路撒冷,或者越过地中海到达埃及,循着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的路线过红海并到达西奈山,过约旦河到巴勒斯坦地区;或者循着耶稣基督的传道路途,体验耶稣的生活轨迹,造访耶稣的诞生之地和殉道之地。迄今发现的最早的朝圣记是书信体的《圣地行记》(PilgrimagetotheHolyLand),作者是西班牙女性爱格瑞亚(Egeria),她曾于公元381—384年间前往圣地旅行,她在旅行记中说:“旅行的目的就是到圣经所描述的地方,到律法产生的神山,站在摩西曾经所站立的地点感受领受十戒的经验。”(2)Carl Thompson ed.,TheRoutledgeCompaniontoTravelWriting, New York: Routledge, 2016, p.16.早期从欧洲到巴勒斯坦地区的漫长旅行是一种充满了艰辛、危险乃至牺牲的考验,是为了信仰和自我更新而进行的属灵的旅行。探访《圣经》所述之地、朝拜圣迹,是欧洲漫长的中世纪最重要的旅行活动。这种活动的热潮以及宗教意义随着中世纪后期新航路的开辟、地理大发现以及文艺复兴运动的推进而衰退。欧洲范围内的旅行目的地转向希腊、罗马、欧洲诸国以及美洲、非洲乃至亚洲。

学术界通常将现代旅游业(Tourism,以娱乐和休闲为目的旅游)的勃兴归因于19世纪欧洲铁路网的形成和蒸汽轮船的运用,但其滥觞实应追溯到希腊化时期和古罗马时期。帝国边界的扩大,为军事和商业目的建造的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,被征服的殖民地带来的税收、财富以及闲暇,为旅游提供了条件。受希腊神话传说和史诗的影响,人们会到达达尼尔海峡附近的平原上探访特洛伊古城,不管那是否是史诗中的那个特洛伊。据说,亚历山大大帝“把他的军队踏上特洛伊视为自己征服波斯帝国的开端,他将自己的铠甲献给特洛伊的雅典娜神,并在阿喀琉斯的坟上献上花圈”(3)Trevor R.Bryce, “The Trojan War: Is There Truth behind Legend?”,NearEasternArchaeology, Vol.65, No.3, 2003, p.185.。公元前2世纪,特洛伊被罗马元老院宣布为罗马的母亲城,成为罗马皇帝和贵族的朝圣地,她被免除了向罗马的贡赋,屋大维比任何皇帝都相信罗马与特洛伊的联系,在他执政时期加大了对特洛伊的重建。(4)Charles Brain Rose, “Troy and Historical Imagination”,TheClassicalWorld, Vol.91, No.5, 1998(5-6), p.409.可以说,文学中的特洛伊影响了罗马人的历史地理想象乃至罗马身份的认同。作为罗马时期重要文化现象的文化旅游,在公元前1世纪达到高潮,至公元2—3世纪,随着“希腊文化生活大复兴”(great revival of Greek culture),罗马人热衷于希腊古代文化以及希腊式的公民生活(civic life),尤其关注斯巴达的古风(Spartan antiquities),鲍桑尼亚(Pausanias)的希腊旅行记展示了斯巴达这个城市“最值得被记住的东西”(the most memorable things)。(5)这种对希腊古代文化的推崇甚至得到了皇帝哈德良的支持和推动。罗马时期前往希腊的旅行者主体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上层,为办理公务前往希腊的罗马官员和贵族,或者像西塞罗那样去雅典接受修辞、演说和哲学教育,或者到斯巴达考察其古制、习俗,特别是青年教育制度和训练方式,观赏斯巴达的传统歌舞。早在公元前2世纪初,斯巴达就已经成为罗马游客探访古风和遗迹的重要地方,到处可见的古代圣所、历史纪念碑以及古代艺术品吸引着游客。那些在历史长河中废弃、消失的古制和习俗依然保留在斯巴达,成为斯巴达界定自己希腊身份的标志,并在文化旅游热中为当地带来了经济效益。(6)Paul Cartledge and Antony Spawfort ,HellenisticandRomanSparta:ATaleofTwoCities, London and New York: Routledge, 1992, p.192;